忧郁的吟游诗人和它不值一提的愚蠢悲歌。
灰鸮/owls/骆奇闻
原创狗,偶尔写同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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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魂灵

这位是神吧……疯狂赞美【暴哭】

厌茶:

*安特库×法斯


  我不说安特库消失,也不能把他定义为死亡:哪怕现在无论我怎样呼唤他,他不再回应,怎么寻找也找不到他,他不在任何地方了,我也不要说他是死了。
  他在我脑子里还是最初的苍白:他诞生于严寒里,从发丝眼睛到嘴唇四肢,都宛如白雪捏造。他只要拔出刀剑,这个世界就没有人能够伤害他,也没有人能够让他败下阵来。我们都说冬天的安特库很强,但是总不会把他拿来和波尔茨进行比较。安特库没有看见过春天,他的世界就是白雪构造,鸟语花香对安特库而言是陌生的,他从来没有见过太阳,他的眼睛里永远没有春天绿水倒映下去。
  我隐约记得(也只是一点模糊的记忆了)我第一次看见他。春天的时候他只是一池没有色彩的水,老师告诉我:这是安特库,他在冬天保护大家。我把手伸到那水里,感受不到他的温度,触摸不到他的身体,我在心里想:安特库,没有形态的宝石。
  那就是我一开始的认知。直到那年冬天我提前醒来了,看见这个世界变成苍白的,没有颜色,我感受不到温度。所有人都睡在被褥里,我一个人趴在窗台上,看见安特库站在风雪中。他原本的模样被塑造成苍白的少年,他看上去过于单薄了,连手指都像是可以被轻易折断。他忽然抬起头看我,眼睛是银色的海水,不笑,也不难过,我们在此刻对视,我才感受到自己的生命。我冲他挥手,大喊你好,我叫法斯。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,冲我抬起剑。
  “别跑出来喔,我要保护好你们呢。”
  
  这是他说给我的第一句话,也是他自己的一个诺言。他在几百个冬天里保护我们,他的剑斩杀了无数的月人,这并非说明他没有怜悯之心,实际上他同样是一颗温柔的宝石。那年冬天我成了和他说话最多的人。安特库,安特库,我是磷叶石!你平常都做些什么呢?你冬天才出现吗?春天呢?你见过春天吗?
  我在他身边喋喋不休,那时我只达到他的腰间,看见他一身白雪,从来不沾染尘埃,不招惹污秽,世间的杂物和他没有关系,他就是为了彰显出万物最原本的干净而出现的。安特库无可奈何地摇摇头,把我拎起来,丢到雪堆里,要我自己去玩。他的手指不柔软,眼神也不太友好,嫌弃地看着我过矮小的个子,我连他的刀也抬不起来。
  你别老是粘着我呀,法斯。
  哎,哎,因为我一个人很无聊嘛!大家都睡着了!
  唉,因为是年轻的宝石所以格外有精神吗……你不要到处乱跑啊,我可不想被老师训。安特库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我,手指在刀鞘上摩挲。他生来象征着强大,他保护着我们度过了好几百个冬天,但是他没有见过春日,没有经历过盛夏。哪怕我们对于温度不敏感,对于时间的流逝不在意,他那样孑然一身站在风雪里,也显得过于孤独了。他低头看着我的时候,脑袋上有一片白色的广阔的天空,天空和他的眼睛是一个颜色。
  安特库,安特库,月人可怕吗?我问他,我也看见他眼里的我自己,披着白雪的薄荷色。老师说月人很喜欢这个颜色,我一定会遭到更多的苦难,经历更多的得失,我不相信,自以为我可以把原本的所有物夺回来。我问:安特库,月人可怕吗?我想要他告诉我,它们并没有多恐怖,只是一些可笑的生物,是某种终会消失的暗影,但是安特库点点头,他告诉我:它们从我们这里拿走了很多东西。
  他的剑留在手里,眼睛还看着我,忽然扯出一点柔和的笑意,他说:法斯,你还不能战斗呢。那并非是强者的嘲笑,也不是遗憾,安特库的温柔显露出来,他以哥哥的身份抚摸我的头顶,就像老师常常做的那样,他对我微微一笑:法斯,你要努力变强啊?
  冬天还没有结束,我在他难以察觉的温和里感到困倦,倒在雪地里打起瞌睡,安特库把我拎起来,把我丢回柔软的被褥里,我半睁着眼睛冲他挥手:安特库,安特库,明年见。以前大概没有人和他说过这种话,他或许也没有说过这么多话,于是安特库终于把整个笑脸露出来,他站在白色的天空里,披着白雪风尘,他对我点点头:嗯。
  安特库再一次回归冬天,他又一次孤独地保护所有人。等我又一次醒过来时,安特库已经变回了没有颜色的水,春天又一次回来,安特库沉睡在春天里。我趴在水池边,心想:他现在还能看到什么呢?还会感受到什么呢?鲜花和候鸟他都看不到,他看不见蓝色的天空和白色的蜗牛。我把手伸进那池白雪的水里,我呼唤他:你好,安特库。他没有回答我。
  
  老师说我不能战斗,安特库听了会失望吗?我不知道。好像我确实不适合保护别人,我太过笨手笨脚,拿不起刀剑,挥舞不出安特库那样凌厉的姿势。老师只是笑一笑,摸摸我的脑袋:法斯,你这样就很好。我刚刚诞生的时候喜欢躲在他宽大的衣袖下,总是粘着他不放,老师以前就常常说我太胆小了,不适合战斗。这听起来好像不太理想,但是小钻说:这样不是很不错嘛?法斯是个温柔的孩子呢。
  温柔也算是一种美德,我猜想安特库也觉得没什么不好。后来无数个冬天,我没能等到安特库出现就提前睡着,我睡着的时候常常梦见他的模样,不多一份美丽,也不少一丝高傲,无论是原本的还是梦里的那一个安特库,都像是人世间最真实的东西,他是冬天的大地上唯一一个生灵,他为了冬天而出现,也只能存在于这一个季节。如果把春天也给了他,那他就不是那一个独一无二的安特库了。我有几十年没有看见他,我总是在冬季来临以前就睡着,所以我没有再问问他:你孤不孤独?我总是在冬天过去、春天到来的日子里,跑到那池水旁,对着沉睡的安特库大喊大叫,我把手放进水里,想要感受他单薄的身体,我什么都没有摸到,我只好和那水说:春天好,安特库。
  
  我再看见安特库已经是一百多年过去后,但还是在冬季。冬天将要结束的时候,我提前醒来了,我长高了很多,没有以前那样看上去显得很没用。我睁开眼睛,看见安特库坐在我身边,他很少走进房间里,也不怎么和我们在一起,但是那一刻是千真万确的,他就在我身边,看着别的地方,显现出苍白的忧愁,他比任何时刻都更加鲜明,比我梦见得要多一点沉稳,并且不见得半点孤苦。我小声呼唤他:安特库,安特库。他低下头看我一眼,似乎是想要笑一笑,但他没有,他伸出手指,捏住我的鼻子,似乎很不高兴:
  
  “你怎么每年春天都来吵我?”
  
  原来他听得见的,只是没有回应我。每个冬天,他在变成水珠之前,是不是也会来看一看我?在我睡着的时候,他会琢磨一下我今年的变化;就像每一年春天,我都要去看看沉默不语的他一样。我冲他傻笑,觉得这一刻世界上只是他最好看,只有他存在于这一时刻。安特库揉乱我的头发,他说:你长高了很多,法斯。明年见,法斯。
  他又一次变成了水珠,他苍白的脸颊也要消失了。安特库站起来要离开的时候,我迷迷糊糊地同他说:安特库,你等着瞧吧,等我再长大一点,我冬天就可以陪着你了。他有没有听见?我至今不知道答案。我宁愿相信他听见了,在我自己的回忆里,他显得很高兴,但始终没有明目张胆地表露出来。他没有回头看我,他抬着自己的剑消失在风声里,他终于又一次变成了我在冬天的唯一的记忆。他永远不会在春天出现,他没有见过春天的我。
  
  法斯,你在发呆呀?怎么啦?小钻摸摸我的头顶,他应该是每个季节都闪闪发光的宝石。波尔茨!等我一下!我经常看到小钻这样追在波尔茨身后。他的硬度真是一流,却很遗憾拥有一颗太温柔的心。我们都把小钻当成模范孩子,他也是最好的模特,他总是显得美丽强大,所以也学会了小心翼翼地呵护别人。我告诉他:我在想,安特库是不是从来不知道别的季节呢?他是不是从来没有看见过蓝色的天空和绿色的土地?小钻若有所思:法斯在关心别人吗?那你长大了呢。
  法斯,法斯,只要陪着他,安特库就很高兴了吧?安特库没有在别的季节陪着我们,只有老师和他说话,他有多久没有和别人聊天了呢?他也许不羡慕我们拥有不结冰的土地,但是他一定会孤独的。小钻这么说,他眉眼弯弯:就像是恋爱的烦恼呢,法斯。我不懂得恋爱是什么,我猜想那可能是个象征快乐的词。小钻提起来的时候显得很高兴,于是我们把这种思念定义为恋爱。
  我坐在白雪融成的水边呼唤他:安特库,今年冬天我要和你说话。我想和他聊到疲倦:月人,白色的蜗牛,不结冰的土地,我想告诉他我在春天看见的一切,然后陪他看一看冬天的冰川。那年冬天我在睡梦中被人晃醒,被人揪出了被窝,被拉到冰天雪地里,安特库还是一模一样的纯白,每一次眨眼都抖落白雪,他不笑,他很少露出大方的笑容,但我还是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。
  
  “法斯,给我起来。”
  
  那是他消失以前,我唯一一个没有冬眠的冬天。他要我给他讲春天所有的事:失去了谁,得到了什么,蕾切尔做的新衣服,波尔茨的新招式,如此种种。我把所有的记忆翻出来,给他完完整整讲了一遍,我和他坐在冰川上,我听见冰川悄声说话,而安特库很满意地把眼睛闭上:
  
  “春天真幸福啊。”
  
  他此前从未表露出对春天的一丝羡慕,唯有此时此刻他显得寂寞。我问他:安特库,你孤独吗?他摇摇头,我知道他没有说实话。那也许是他几百年来唯一一次撒谎,我对他的最后一次清晰可见的印象就此停住,等我们再一次在冬天相见的时候,我失去了腿脚,然后连唯一一个安特库也失去了。
  安特库被带走以后,我偶尔会想:如果我早一点长大,早一点学会战斗,或者,剔除那些多余的温和,是不是就可以把他抢回来?要是我把手里的剑扔出去,击碎那些月人,就可以把他再一次带回大地上。老师让我不要再多想,法斯,你保持原样就好。可是我自己知道我失去了腿脚,不再懦弱以后,我反而变成了懦夫。我没有救敦斯特,我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了;我开始怀疑老师,质疑他的谎言;我差一点忘记了辰砂。我自己变得越来越差劲,我甚至不如原本那个废物。我还是偶尔看见安特库的幻影,那到底是不是幻影,谁也说不准,我没有告诉别人。
  可是我幻觉里的安特库终于可以出现在春日,终于可以看见不结冰的土地和白色的蜗牛,他可以站在太阳下,沉默不语地看着我的眼睛。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,显出强大孤独的姿态。他是我记忆里的一个幽灵,是个不真实的幻觉,即使如此我也不打算说出来:安特库变成了我一个人的安特库。他被冬天剥离,被白雪掩埋,他变成了月人的装饰品,也变成了我生命里的一个死魂灵,他依旧还是安特库,只不过不再开口说话,我还是这么坚信。我总有一天要把他夺回来,不至于让他在月亮上孤独。
  拉碧丝说:真是了不起的愿望呢。他把长发撩到耳后,笑吟吟地看着我:法斯,这是你的愿望吗?你想要救回他吗?我在梦里向他点头,我知道这遥不可及,但我记得每一个冬天安特库的背影,他保护我们,保护我,三百多个冬天,我从没有试图拯救他,或是自己去保护他。
  我没有亲自问过:安特库,你孤独吗?我希望他总有一天会对我点头,他会说:谢谢你,法斯。可是我要感谢有什么用呢?我现在也不过是希望他回来罢了。冬天的安特库,独一无二的强大的安特库,他终于还是变成了白雪做的死魂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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